时隔八个月之后,对《我知道我拿不到特奖》这篇文章做一点小小的说明。
这篇文章得到了许多人的评论,嘲讽得挺少,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结合最近几位学弟学妹的公众号文章,我觉得不妨从反面入手,也就是说,当我说“我知道我拿不到特奖”的时候,我不希望读者所理解的意思。
首先,我最不希望给大家的一种观感,就是“怂”。有一位特奖大神评论说:“老实说,我觉得你很weak,很怂,胸怀太小。做点小破事就一味希望得到别人认可,不在主流价值观的认可里就开始吐槽。而且你的自我认同感也不够强。”
我在想,这位“大神”的自我认同感是不是过强了一点,不仅完全没读懂我的意思,还在这里瞎掺和。与他说的完全背道而驰的是,当我说“我知道我拿不到特奖”的时候,恰恰是我自我认同感最强的时候,恰恰是我最不追求得到别人认可的时候,恰恰是我意识到,主流价值观所想要的和特奖所评价的并不完全一致的时候,恰恰是我将胸怀放到无限大的时候。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什么是主流价值观?这位“大神”还不忘说一句“自述嘛,2000字,当然是要focus咯,我总不能乱吐”,看来他心里很清楚,平时的兴趣爱好、志愿公益、社团活动,凡是没有列在特奖的评分表里的东西,都是“乱吐”,都不是“主流价值观”认可的东西。
但这真的是主流价值观吗?大学的目的,最终是为了什么?在我看来,是为了培养改变世界的人。在未来要改变世界,和今天的成绩、社工、科研有没有关系?有。但这个关系是线性而排外的吗?不是。所以“用特奖所考察的东西衡量大学对学生的培养”这种说法,和遭到工科院系普遍吐槽的“用毕业工资衡量社会贡献”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你觉得上述逻辑看得有些眼晕,那不妨作个相近的类比。我在大二的时候,开始断断续续地去健身房,在大三上的时候才慢慢养成了算是比较定期的习惯。这时候,如果我说一句“我知道我拿不到马杯健美冠军”,奇怪嘛?大家一定会说,这不是废话吗?
然而这时一个肌肉壮硕的男子走过来,一看来头,嚯,正是今年马杯的健美冠军(并非实指,见谅),对我说:你前两年吃胖了竟然就不想拿健美冠军了(“不在主流价值观的认可里就开始吐槽”),而且你才锻炼了几天就自暴自弃(“你的自我认同感也不够强”),你真怂。这不莫名其妙吗?我的基础摆在这里,我明摆着不可能一天练成个瘦子,那我明确自己的目标,告诉自己,别老眼红那帮拿健美冠军的,你自个儿就这点斤两,做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有何不可?
其次,我也不希望大家觉得,当我说“拿不到特奖”的时候,就是要做一个普通人。
说实话,我自觉也算是一个比较高调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我从不把自己当普通人看待。我哪里不普通呢?接触新事物上手比别人快一些,做某些枯燥的事情比别人能多坚持一些,寻找解决方法的能力比别人强一些,大致就是这些。但是因此我接过院刊编辑的时候马上就能把Indesign玩出花来,因此我马上就要完成Project Euler到目前为止522题的全部翻译,因此我在某位高中同学不幸过世之后,靠翻贴吧的聊天记录加搜索引擎,把一个说了大不敬的话的家伙给揪了出来。
其实,想要做一个普通人,才是更加困难的事吧?我想了想我认识的人,除了实在是点头之交,只要我深入了解一些,终究都有些奇葩的特长爱好,或是做过什么惊艳绝伦的事儿。我一直记得一个这样的例子:做一名顶尖的程序员很难,做一名顶尖的研究海豚的海洋学家也很难,但是如果你恰好是一个不错的程序员,又是一名有所涉猎的研究海豚的海洋学家,那么也许你能做出一个描绘海豚迁徙实时路线的网站,而在这个领域,你基本上就是最顶尖的人了。
这样的事情,我自己也有点相似的经历:我是一个不入流的程序员,高中学过一点编程,搞过一点竞赛;同时,在政治哲学这方面,我大概也只是略通皮毛,看过几本书听过几堂课,大概知道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但是这两个一结合,我就鼓捣出一个小程序,叫GOD KILLS,大体上来说,就是上帝打算杀N个人,这N个人各有特点,但是上帝不能乱杀,必须根据当天的道德准则,比如如果今天是康德的绝对律令,那就绝对不能杀人,如果今天是功利主义,那么就要杀那个降低社会福利的人,诸如此类。当然,这种“小破事”真是没什么好让别人认可的,只不过是寓教于乐,大家开心就好。
归根结底,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努力做一个不普通的人,这又要回到我之前所说的,我们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来,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接受教育,是为了改变世界而培养自己。一名顶尖的程序员能够改变世界,一名顶尖的海洋学家能改变世界,一个不错的程序员兼海洋学家,说不定你能拯救一个物种,这种改变世界的方式可是比创建一个牛逼的互联网公司听起来帅气多了。
第三,我希望大家不要把这篇文章看作不努力的挡箭牌。
在这篇文章中,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事情能够靠不努力取得。拿特奖要努力,做一个不普通的人也要努力,想要躺着改变世界,最终大概只有被世界改变的份儿。
当时有同学问我,怎么像我一样靠纯手打来做课堂笔记啊?我想,同龄人中达到我的打字速度水平的,绝算不上是屈指可数。但是,愿意像我一样这么做的人,有几个呢?你得每节课都要去听课,这大概已经难倒了一大批视通识教育课为鸡肋的同学;然后你要找一个不算太偏远的位置方便听讲,然后不能迟到早退中途缺席或开小差;最后,你还得有耐心回去之后再把整个稿子重新整理润色,花费的时间绝对不比上课少。
总的来说,这篇文章说的是效用函数,效用函数直接决定的是Objective Function,也就是规划问题所需要最优化的目标函数,而这和努力与否是不相干的。认清目标是第一步,下一步是努力,再下一步是努力,再再下一步还是努力,没有其它。
我觉得吧,拿特奖这个事情,有时候真的得提前规划,当然,这未必是刻意地以拿特奖为目标的,但起码我觉得要“明智”地选课,“明智”地退课,这两条我就差得远了。反过来,我之前的大学规划,好像压根就没有冲着这个来,而且随着一步步地过下去,就越发地感觉到,在大学,尤其是清华这样勉强挤进一流的大学,你能获得的机会绝对比你能够好好把握的机会来得多。能拿特奖,一方面需要抓住一路上的机会,另一方面,特奖也未尝不是这些机遇中的一种而已。
学过经济学的同学,都应该知道,理性人要避免受到沉没成本的影响。所以,无论大学是过去一年、两年还是三年,都应该更多地放眼未来,从现在开始认清自己。我想,这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拿不到特奖”,还要特地把这些陈年烂谷子重新翻出来发一通感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