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家改行了，写起了言情小说。
他熟练地打开Vim，在光标的跳跃中开始构思他的处女作。
首先要有两个主人公，一男一女……男的是个数学家……什么方向的呢？几何……分析……ε-δ语言……讲微积分可以追得到妹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复分析学得不错的话，可以去试试丘赛的分析……好像是一位师兄说的？……丘成桐学的是什么方向……证明了卡拉比猜想，以他命名的卡拉比-丘流形……师从陈省身……吾日三省吾身，高乎？帅乎？富乎？……微分几何最高奖……从来没有学懂过，就它了。
女主角呢……还是数学家？不行，数学家一般也不会找数学家吧……何况，数学系的女生是珍稀生物……找个文科的女生也不错……有多大的可能呢？据说有前辈成功了，但好像是在从数学系转出去之后……或者就是理学院的女生吧，学物理的或是学化学的……物理？化学？
数学家在屏幕上轮流地打着这两个词。
物理化学？听起来就像代数几何一样……有个冷笑话，上几何与代数的学生买了一本代数几何的教材……学物理化学的，那该算是学化学的吧……
数学家打下了“物理化学”四个字。
两人读了同一所大学，否则可能不太有机会接触……虽然说数学家不是宅男……窝在自习室不能算宅，数学家的事儿！……穿长衫而站着喝酒，排出九文大钱……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一共有多少种不同的单群？……
喝酒，这两个人会喝酒吗？……喝酒会让数学家的头脑变得迟缓……数学是一门精确的学科？……数学是确定性的丧失……哪个克莱因说的？……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康托对角线，图灵的停机问题……什么模糊数学，多值逻辑，都是捣糨糊……罗素的理发师，包含所有集合的集合，选择公理……选择什么呢？啤酒还是红酒……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喝红酒吧……拿着高脚杯，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不对，不够完美，最后收敛成了平行线……
真的会喝酒吗？……听说有人靠着LSD来支撑自己做实验……凯库勒的苯环，马车背后的蛇，门捷列夫的扑克牌……去年出去开会和同事们打的扑克牌，竟然要卖30块一副……LSD……Longest Shortest Distance……最长的最短路径……树的直径？
说起来，确实应该要有棵树……那就得有个院子……什么树呢？……梧桐，香樟，水杉……不行，这种树种在院子里也太奇怪了……李树，枣树，梨树……二叉树，AVL树，红黑树，PQ树……应该是一棵可以爬的树，有果子，可以摘下来吃……
给谁吃呢？最好有个青梅竹马……自家的院子还是大院？……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床前明月光，胡床是不是床？……青梅竹马……是谁的？男主人公还是女主人公？……
数学家努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本言情小说。
就算是男主人公的吧……这一回得是文科生了……中文系，历史系……北大二院五院出CP……交叉学科，元培……中国学？1年制的硕士，写论文也来不及吧……三角地，静园，东区浴室……一边是精神上的，一边是肉体上的……
不行不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波澜……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不能光喝酒啊……应该要有争执，有争执就有矛盾，有矛盾就有波澜，有波澜就有看点……君子动口不动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吵起来得是原则问题……0是不是自然数？调和级数不收敛？……怎么不收敛？芝诺的乌龟跑不过拉普拉斯的兔子……爱丽丝也有一只兔子，还有三月兔……红皇后，白皇后……八皇后问题？这个问题可没有争议……得找没有解决的问题……
数学家很头疼，他感到思路有些卡壳了。
赶紧收敛回来……怎么收敛？测度收敛，弱收敛，一致收敛……Riesz定理，Egroff定理，还有那些没有名字的乱七八糟的收敛定理……有Chebyshev的份嘛？……俄国人的习题集真厚，吉米多维奇，菲列波夫，波波夫……莫斯科大学，还是叫莫斯科中央大学？……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应该让他们一起出现……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三一律，同一什么来着？……男女结伴去莫斯科旅行……还是墨西哥？……莫斯科在西伯利亚，墨西哥在赤道，一个冷，一个热……
还有那个青梅竹马的……在莫斯科偶遇？那么大的莫斯科……清华的主楼和莫斯科大学是同样的造型……同款！……国母同款努比亚……没钱买，弄个国母同款发型吧……如果是在莫斯科学习呢？这样就有理由了，两个人结伴去拜访，偶遇……学中国学的，跑到俄罗斯去……当初谁签的割地条约？……骂李鸿章签字，配了张曾国藩的图……不是旅行，难道还能是去收复失地？……开什么玩笑……
还是要去的，不是去旅行……去当访问学者？……俄罗斯学派，靠的主要是直觉而不是严谨的证明……听起来倒像是拉马努金……不世的天才几乎都短命，拉马努金死的时候不超过40岁吧？……菲尔兹奖要发给40岁以下的数学家，是怕来不及拿奖吗……拿诺贝尔奖的七老八十的老头，硬是撑到了颁奖之后……数学界的天才，不是疯子就是短命……阿贝尔没等到柏林大学的聘书，伽罗华没等到刘维尔……
数学家看了看表，已经写了快一个钟头了，剧情连个头都没有开始。
但是数学家没有放弃，学数学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
他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天。
数学家改行了，不写言情小说了，改写现实主义小说。
他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
“从前有个数学家，他一直找不到女朋友；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写言情小说很容易勾搭女读者；于是，数学家改行了，写起了言情小说……”
（2014.07.29 @ 人人 @ 《杂记GZ–数学家的言情小说》）
